断桥难行

一个美工罢辽。
啥都接,海报和应援物,书封和排版。
约稿私信。
虾虾莫挨我。

【庄季】【查缉番外】舍不舍和得不得

(正文前,养完伤有一段了,还在西南。)
(终于要放大刀了。也就是之前在『查缉是种什么样的爱情』里说的“答案”。)
(梗来自@并不小的体老师 全程支持。也就是说,这刀不算我的。)

【正文请戳tag“公大论坛体”】

     庄恕的手机闷闷地在枕侧振动起来。他几乎立刻醒过来,伸手掐断。
     季白一向睡得很浅,受伤之后情况更甚。之前两个人半夜听到了对方的电话,互相叫一声还觉得方便,现在季白是不一样了;然而庄恕还是个二十四小时都会接到电话的外科医生。他又不放心跟季白分房睡,只好睡前把手机开振动,压在枕头下远离季白的那边。

     事与愿违。庄恕轻手轻脚地穿衣服,然后突然发现季白正拿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季白的眼睛太亮,他一向这么觉得,甚至想过他在晚上蹲点抓捕的时候会不会因此暴露。
     庄恕很是无奈地转过身安抚那一双亮眼睛的主人:“你睡,不用管我。手术嘛。下得早给你消息,通宵明天给你电话。”
     季白点点头,略略皱了一下眉头。
     “不许熬着啊。”庄恕又补了一句,“我走了——你接着睡。”
     他看着季白躺下去,翻个身,然后他才推门出去心急火燎地往医院赶。

     季白早上再次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睁开了眼睛,也还有些不清醒的意思。他老觉得这是身体和精神都被养懒了,不是好事,寻思要找个事做。不过他是一向来一线跑惯了的人,做预审都觉得委屈了,何况是做内勤。于是总也没个去处。他要留在西南,是答应了北京家里的条件的。所以庄恕也不会放他出去。
     季白伤了大半年,身上其实还没恢复过来。偶尔下雨天闷一点,就觉得顺不过气。不过他自己不愿意当一回事,庄恕也不好多说。这件事上他们总有——并非隔阂——只是默契的避之不提。庄恕知道这太幼稚,但是他觉得,那又是对季白的尊重。他即使伤了,也并不是个弱者,不需要同情和怜悯。
     再者庄恕终归是忙碌,也找不出时间来盯着他注意这个注意那个,叮嘱过两遍也就作数。而且季白自己也有分寸。医院里那时候学好了,不会再自己顾自己地憋着难受不说,什么能逞一逞什么不能逞,他心里都拎得清。
     心有所系,便终究是惜命的。

     但是等他反应过来自己感冒了的时候,他已经能估摸出来自己起了热度。
     生病都需要一个由头,感冒除外。
     他断断续续有些咳嗽,扯着胸口也疼。
     本来四点过半的时候庄恕打电话来汇报他昨天晚上手术顺利,今天下午急诊不多,眼见是要回来做饭的节奏。季白就懒得把自己感冒的事儿告诉他,免得在电话里平白挨一回骂。
     结果庄恕在晚饭的点上发了个微信给季白,告诉他今天回不来,明天也不一定。没解释原因,不过季白也猜得到:症状疑难,病情危重,或者需要持续监控,或者手术排得紧,再或者加上凑巧那天值班,有突发大型事故,绿色通道老有人推进来,顺手还要带个科研处理个医闹之类,庄恕忙起来也能跟季白一样几天不回家。有时候其中一个一身疲惫地回来,发现另一个连衣服都没脱就把自己扔在床上补觉——多半情况是庄恕会把季白喊起来换睡衣,季白则会顺手把自己也扔上床跟庄恕一起睡。当然,心里特别憋屈的时候也会吵几句。两个人都不管家里事的,看着日子特别凑合。特别不像谈恋爱。
     后来两个人悟过来:三十几的人了,谈什么恋爱呀,不就是凑合着过日子吗?凑合得恰到好处,无惧无忧,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季白拉开柜子找药吃。
     庄恕是个医生,季白又有凭感觉吃药只求药效的坏习惯,所以庄恕不在家里放抗生素。原先季白觉得自己感冒发烧吃两天头孢克肟真是药到病除管用得不得了,跟庄恕好上之后,这种行为被庄恕划为“滥用抗生素”,明令禁止。
     结果他翻来翻去翻到了两盒康泰克,然后是维C银翘片,枇杷糖浆,感冒清热颗粒。季白凭感觉大致判断了一下,决定吃康泰克和感冒清热颗粒。
     他是半辈子没怎么生过病,除了治外伤和消炎药基本上没常识。什么风热、风寒、秋燥、暑湿,对季白来说都是——感冒。
     他觉得自己泡个冲剂再吃两颗胶囊,最后蒙头睡一觉就已经尽到了“治”的义务了。

     季白觉得胸口一阵一阵地发紧,连着脑袋也疼。那种不适感硬生生逼着他在感冒药的安眠作用下,半夜从床上坐起来。
     他缓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床头的夜光钟。
     01:37。
     庄恕没有回来,或者回来过的意思。
     季白拽开最上面两颗睡衣扣子,似乎这样就能让空气进出得容易一些。再者,他身上冰冷汗湿,睡衣黏糊糊地贴着脊背。
     在他越来越急切的一呼一吸之间,胸口紧迫感逐渐变成了钝痛,而痛感又越来越尖锐。
     他对抗着这样的痛——曾经如影随形,之后也时而造访的老朋友——反应了好大一会儿,才想起来开灯,摸手机。
     季白打开灯的时候彻底觉得自己不对劲了。
     灯光亮起来,他才看到眼前黑影幢幢,暖黄色的灯罩与他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
     于是果然是去“摸”手机。
     他定了定神,拨出庄恕的电话。

     “嘟——嘟——”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他在手术吧。季白想。
     他应当拿起薄薄的一把手术刀,就像拿起自己的骄傲。季白想。

     01:41。
     业界流传着一条铁律,无论医生护士收费员,在下班的点儿绝对不能感慨“啊今天好空啊一会儿就该下班了”,否则五点半之后急诊开始一个接一个地进人。
     庄恕从业多年,今天就犯了这个忌讳。他反思自己也就跟季白说了一句晚上能回去做饭,没想到忙到半夜都不算完。
     基本上他刚一放下电话,护士就跑进办公室里找他。之前做了胸壁结核穿刺抽脓术的患者情况恶化,需要马上进行手术,彻底切除所有病变组织。由于病人是由肺结核发展而来的胸膜结核,情况复杂,而且在收治前又进行了很长时间不科学的无效治疗,入院后采用早期抗结核药物全身治疗和局部手术治疗都收效甚微。今晚突然出现急性炎症病症,疑似恶化。虽然病人的抽脓术不是庄恕做的,但是考虑到这个手术需要进行胸骨切除,会做成胸骨联台,需要切除的组织数量较多,种类复杂,所以院里和病人都希望庄恕来做这个手术。这个病人本来就在进行术前给药预备,如果不是情况突然恶化,这个手术应该排在两天后的上午。病人是准备好了,对庄恕也不算突如其来,就是季白的晚饭又得自己凑合了。
     胸壁结核病灶切除术相对来说耗时较长,一般在首次手术结束后,加压包扎,防止血液聚积,并安放引流。24~48小时后去除,再重新加压包扎。引流过程需要主刀医生长时间的监控,术后处理血肿、感染等情况,其实也希望能亲力亲为。这样一来,战线显然太长,不要说这顿晚饭,就连明天晚饭也指不定是让季白自己糊弄过去。
     庄恕做完手术就是这个1:41的点儿。季白睡不踏实,这个时候万万不能给他打电话,只好明天早上再查岗。庄恕估摸着,如果天亮了病人情况基本稳定,二次手术和术后监管,都可以交给他台上的一助来。他是前天半夜从家里出来的,不是命悬一线非得他拽得回来的活儿,他也不愿意这么折腾自己了。

     庄恕知道他并不是一天到晚都记挂着季白。他在手术台上的时候,眼里只有病灶,脑子里只有手术步骤。就像他们之前一样——他们两个人工作的时候是忘我忘人的,他们可以整整一个月不碰面,季白的脑子里二十四小时想着他的罪犯,庄恕的脑子里二十四小时想着他的病人。后来季白受伤之后,庄恕也依然能切换到那种状态。他们两个人都是这样,工作不仅是工作,而且也是骄傲。庄恕不仅是庄恕,不仅是季白的爱人,爱季白的人,也是一个医生。同理,季白首先是一个警察。所以对于这个问题,他们可以互相理解,不论是曾经还是现在。但是到了现在,等到季白重新回到庄恕的意识里的时候,庄恕会觉得有些愧疚。一是季白也许永远失去了把一个罪犯二十四小时放在脑子里的资格,二是他自己其实放不下,季白和手术刀,二者不可相比,不可排序,不可择一。
     术后庄恕坚持监控了四个小时。清晨六点,庄恕从医院离开,开车回家。他今天基本算是调到一个休班,如果不是需要动员全科室的重大紧急情况或者这个摘除术病人不出现特殊情况,他就不需要再回医院了。

     于是他开始想季白。
     他从床上跳起来赶去做急诊手术的时候,季白迷迷糊糊地探出一个脑袋来,眨眨眼睛,看着他。那个时候他知道季白是依赖着他的。
     因为季白的强大,所以这样的依赖显得更为可贵。

     庄恕到家的时候七点没到。这个点季白将醒未醒,决定性因素在于有没有事把他吵起来。庄恕的终极目标是把季白的生物钟暂时掰成婴幼儿的吃了睡睡了吃形态。他不小心透露了一点儿之后季白表示我们得打一架。于是现在他得抓住机会不去吵醒季白。
     他定了一个七点半的闹钟,然后轻手轻脚地打开客房门,进去稍微躺了一会儿。客房和主卧门对门,很幸运,季白应该什么也没听到。主卧的房门他是万万不敢动的,门锁响一下,季白就能跳起来准备举枪射击。
     然而今天的季白对这些动静都不再过敏。庄恕忘了把手机调静音,所以这个闹钟响起来的时候是一个特别惊天地泣鬼神的电铃声。庄恕手忙脚乱地把闹铃关掉,赶紧推开主卧室的门去看季白。
     季白居然没有一点醒来的意思。他俯卧在床上,被子只盖到腰际,一只手臂顺着床沿垂下,而手机掉在他手边的地板上。
     庄恕心里“咯噔”一下。
     他几乎条件反射地去扶季白。俯卧的体位会在一定程度上阻碍呼吸,季白要是清醒,这个姿势根本维持不了多久。
     “季白?季白……”
     季白脸色发红,嘴唇却灰白得可怕。庄恕一下子慌了神,徒劳地试图唤醒他。
     “季白?季白?”
     他伸手探了季白的额头,一股令人心寒的热意传来。庄恕觉得自己脑子里白了好几秒,才想到摸出手机去打120。
     他们家附近就有一个公立医院,等救护车来的十几分钟里,庄恕慌乱到无可复加。除了一遍一遍地喃喃季白的名字,他什么也没有做。
     他就要失去他了。
     他知道与命运拉锯,赢家不会是他,但他以为要输,也当是十几二十年之后,两人垂垂老矣,再也拽不住死亡的缰绳。
     然而原来每一天都是恩惠。

     救护车停下来,季白被移上平车,一个医生过来给他查体和下医嘱。
     “病人高烧,昏迷,双颊绯红,皮肤干燥。有呼吸困难状,准备机械通气。疑似病毒性肺炎,马上安排检查血常规和胸片……”
     庄恕追着平车一直往前。他找到一点神智,一把抓住那个医生:“病人在九个月前左胸受枪击伤,引发气血胸,手术切除了部分肺组织。需要考虑病人的肺功能较差。”
     那个医生吃惊地看了庄恕一眼。庄恕解释了一句:“我是病人肺切除术的主刀,也是病人家属。”
     那个医生盯住他一会儿,开口道:“不容易。”
     庄恕两只手都攀上那个医生的手臂,跟任何一个无措的病人家属别无二致:“拜托了。”
     “尽力。”那医生拍拍他的手背。
     平车被推入抢救室,门合上,灯点亮。庄恕瘫坐在门口的塑料凳上。
     他向这个位置上的人做过太多次宣判。而今天他坐在这个位置上等待着宣判。病毒性肺炎对一般人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可怕的病。它隶属呼吸内科,连推上手术台的资格都没有。庄恕的专业是胸外,从实习站台开始见的就是死生一线的险境。他以为自己什么没见过,后来他发现关于季白的险境他一个也没见过,一个也受不了。
     他想到曾经在哪儿看到过,说是人总是以为自己到了极限,忍不下去了,可是命运会让你更难受,逼着你再忍下去。

     他的担忧,他的疼痛,他的心力交瘁都得忍下去。因为人还在呢。
     可他差一点失去季白。
     又一次。
     不是因为季白要在什么死生大义之间做出抉择,不是因为一颗嵌在血肉之中的冰冷子弹,只是因为肺炎病毒,因为庄恕在医院,为了他的病人——为了别人的生死尽心尽力。
     那种窝囊的感觉无法言说,甚至用“窝囊”来形容也并不恰当。衡量生命和爱情的重量本身就是一个哲学问题。而且季白的生命对他而言不仅仅是爱情,别人——他的病人的生命对他而言也不仅仅是生命。
     他首先是一个医生,一个拿手术刀的医生。跟战斗在一线的刑警从本质来说别无二致。他手上握着的手术刀,跟警察手里的枪也是一样的重如泰山。
     庄恕在脑子里的一团乱麻中,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出口。
     他伸手支住额头,甚至略略合上了眼睛。他是个医生,他相信医学的力量,也知道医学的无力。哭什么呢?他怎么会在抢救室门口哭。
     有恐惧如惊涛扑面。季白无药可救,他也无药可救。要么他付出下半生的全心全意战战兢兢,要么季白可能在什么时候突如其来地离他而去。
     命运真正的无情不在于翻天覆地的巨大转折,而在于微不足道的小小错过。
     那一瞬即是一生。

     抢救室的门被推开。那个医生出来对庄恕点头道:“人暂时是保住了。让他们接下去做检查……我跟你谈谈。”
     季白陷在白色的枕头里,看起来一点好转的意思也没有。反而更显得唇色灰白近死。庄恕张大眼睛盯着他好一会儿,终于松开视线,转向那个医生。
     那医生道:“您是庄恕庄教授吧?”他顿在这里,踌躇了一下才接下去:“久仰。”
     庄恕极勉强地笑了一下。
     “您是胸外专家,多的我也不说。病人起病早期的情况您应该能注意到,为什么没有尽早治疗,要等到人高烧昏迷才往医院送?再者病人的肺功能情况并不乐观,您能把人抢回来本来就很不容易了。要把人再送出去,也就是一个不当心的事。”
     庄恕扯了扯嘴角,低声道:“这不是没人给我下医嘱么……”
     他就这么自嘲了一句,压低了声线,听着尽是悲凉。
     那个医生微微一愣,但仍然接着说下去:“病人这样的情况需要家人的照顾。虽然不用二十四小时一刻不离,但是像我们这种弄不好一两天不在家的肯定不行。这是您兄弟吗?成家了没有?二老方便吗?”
     庄恕把那几个问题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摇头道:“就我们两个。”
     那医生皱皱眉,立刻露出为难的表情:“那您……考虑一下吧。”
     庄恕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你情绪了。他想嚎啕,想大骂。然后他捏紧了拳头,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你让我抽根烟。”他无力地对那个医生道。
     医生遥遥指了吸烟区的位置,伸手拍拍庄恕的肩。

     尼古丁也搅入了他的思绪,但并没有帮他清醒一点点。
     他甚至一下子涌起了恨意。关于公不公平和值不值得的追问,以及关于公平是什么和值得是什么的更多的追问。
     他难道要为季白断送自己的骄傲,难道要把季白变成他生命的全部吗?

     ……难道不能吗?
     不能!我首先是个医生!不做手术我就是个废物!
     季白是个警察,他不是也不拿枪了吗?
     那不一样!他不是为了我而我却要为了他!这公平吗?
     有什么公平可言?你爱他!
     这不值得!明明只要他自己注意一点就……
     这次出事了,证明根本不是!他折腾不起了!
     这是我的错吗?凭什么要我来承担——

     ——庄恕,你究竟有多爱他?

     ——是刻骨铭心,是相濡以沫,是此生不换……

     是吗?他有多重要?比不上你的手术刀吗?
     在爱情面前谈“骄傲”,你有多么可笑。

     庄恕摸出手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季先生……”
     他的声音忍不住地颤抖。
     他们终于一无所有,只剩相濡以沫。

——————————end

烂尾攒人品。bug请忽视。
明天去查眼睛。 @被翻牌子的小饼干 召唤我九更新目录(´・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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