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难行

一个美工罢辽。
啥都接,海报和应援物,书封和排版。
约稿私信。
虾虾莫挨我。

【杜见锋×赵启平】朝逢夕别(抗战AU)

【杜见锋×赵启平】朝逢夕别(抗战AU)

 

 

    杜见锋最初收到的命令是让他们周旋巷战,等第七站区方面包抄配合。他硬生生跟鬼子磨了两个多月,等来的只有人心惶惶、兵败如山。援军二字,谁也不敢再提,只当是埋在心底里隐约的一个希望。

    赵启平就在这闹心的时候搭着辆“专车”到了这必死无疑的战场上。听说是重庆直接派过来的,留过洋的西医,还是谁的谁的小公子呢——杜见锋说不吃惊都是假的,怎么就给派了这么个人来?运一车军粮送一车水泥比啥不强,还给特意送个军医来当靶子?杜旅座亲自恭迎赵医生大驾,看了第一眼,就忍不住骂了一句娘。

    日哟,一个这么惹眼的小伙子就来这儿送死了?

    杜旅座形容词有限,就这么说吧——这人又高、又白、又挺拔,不显得很细瘦,还觉得身上带着股子贵气,鼻子挺眼睛亮。他冲杜见锋和身边几个来接人的兵客气地笑了一下,不幸我们杜旅座的眼睛又看直了。

    赵启平伸出手来跟他的手心微微一触,算是握了个手——那双手稍稍带着一点薄茧,跟赵启平的人一样,又白、又长、还不显得很细瘦,也是好看得不像话。

    娘的。

    这两天每天见到的不是枪就是炮,再不就是尸体,杜见锋连看血迹都只觉得发灰。赵启平那一身白大褂,在惨淡的战场上实在有几分刺眼。赵启平也不跟他废话,一下车就往伤兵营里面去。杜见锋就抓紧这个时候到处打听了赵启平的事。

    赵启平其人,确实是留洋的少爷不错,杜见锋刚知道的是,这少爷不仅是留过洋,连国籍都在国外了,说是学医为了曲线救国,非要回国上战场。杜见锋想着他的脸、他的手,想着这小医生究竟会干什么。

    于是他也去伤兵营里转了一圈。伤兵营——他们拉锯的镇上的一个二层的小医院楼,一层做了指挥所,二层就用来安置伤员。赵启平这个下午可算是手脚麻利——该包扎的包扎,该缝合的缝合,该截肢的截肢——杜见锋看了一会儿他铺排着的那一堆亮闪闪的手术刀,忍不住去看赵启平。赵启平戴了一副白色的橡皮手套,把手指的形状包裹得越发修长精致。他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给一个伤员处理增生组织,战场上药品缺得厉害,那个伤员和赵启平都是一头的汗。杜见锋不好意思凑过去说话,只好又回楼下指挥所拉划了几下作战计划。到天快亮了才又上去看了一次——赵启平还在忙。

    他正在推一支注射器,眼睛里泛着血丝,皱着眉头,看起来甚至有几分狼狈。杜见锋犹豫了大概半秒钟,就凑过去问他:“赵医生,您这打的是啥?”

    赵启平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嫌他碍了事:“还能有什么,盘尼西林。”

    “嚯……”杜见锋惊了一声,一时没了话说。赵启平轻轻巧巧一句“盘尼西林”,市面上——黑市上——一般十支一盒,美元、鹰元、大洋都不好使,只能直接拿黄金换。

    赵启平一点一点地推着注射器,末了跟他道:“我一共只有一盒,今天晚上就用了五支——还剩下五支,我尽量都会跟你请示。”

杜见锋怎么听都觉得这话刺耳,只好笑了一声:“哪用请示我,这什么针呐药呐,我哪儿懂得过您。”

“考虑一支抗生素给谁用的战术价值,我懂不过旅座。”赵启平顺着他的话道,“看着领子上的军衔,我处理了两个下士,一个中士,一个通讯员——还有这个,烧退了就能接着抗枪。列兵一律简单包扎——你们旅原来的军医是死的么……”

杜见锋咬了咬牙,终于决定在小赵医生面前爆一句粗口:“妈.的赵启平,你是个医生吧?你跟老子把伤号分三六九等?——这事你不是挺懂么,不用请示我!”

赵启平抬眼凉飕飕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一句话就开始收拾他的手术刀和注射器,手指稳定,有条不紊。

    黎明前仿佛一切都睡得很沉,一片死寂,只有赵启平收拾东西“叮叮当当”的声音。赵启平不说话,杜见锋就开始反思自己刚才那话是不是重了点,也不敢再说什么。他看着赵启平把橡皮手套摘下来,那双修长好看的手上沾了一手的血——军队里什么都缺,这种本该是一次性的橡皮手套,做完一次手术翻个面,得硬生生用两次。*

    就在杜见锋盯着那双手几乎出了神的时候,赵启平轻轻地开口了。

    “我是个医生。——要是我身上流的不是血,是抗生素,你要我把自己抽干了给你这些兄弟们每人来上一针,我也挺乐意。可是我的血再烫,也不能当抗生素用。”

    杜见锋与他目光相接,他看到赵启平的眼睛,泛着红,泛着光。

 

    在日.军开始轰炸之前,平心而论,赵启平觉得自己不是特别忙。他来的时候那话还真是说对了,杜见锋这个旅真是没有军医,只有一个会扎绷带的卫生员。赵启平跟那个卫生员分好工,赵启平只负责手术——取弹、取弹片,缝合,和截肢。就算是那两天约摸四十个钟头的功夫,这个镇子的车站在双方手上来去七回的时候,赵启平连续拿刀的时间也不超过十五个钟头——比他当时在德国实习做将近二十个钟头的大手术的时候善良很多。巷战和建筑争夺造成的重伤员密度有限,那小医院属于镇子中心的高地,暂时还很安全——总而言之,手术难度不高,形式单一,剩下的五支盘尼西林都好好地呆在他的药箱里;食品按军官级别配给,楼下就是指挥所——赵启平估计自己是这个战场上过得最滋润的人之一。

    但是轰炸开始后,赵启平就恨不得自己再多长一双手。

    一开始只是对作战区域进行小范围轰炸。赵启平就开始没日没夜地站在手术台前面,一个接一个递处理那些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血肉模糊的伤口。弹片、砂砾和骨头渣子混在一起,或者干脆是一团腐肉。就像一道来自地狱的裂缝,血与火从其中不断地涌到他面前,他用刀去割、用线去缝,任他不眠不休,精疲力竭,那个口子堵也堵不上、堵也堵不上,终于越撕越大——不只一个了,刚抬过来,他只看一眼,就缓缓摆手,让他们放到一边去的伤员。

    他救不了。

    他知道自己是满心的无力与恐惧,可他看着持刀的稳定双手,忽然发自内心地感激柏林医学院的严苛训练。

    大概是第七天的时候,赵启平获得了一瞬的喘息之机。日军的轰炸愈演愈烈,范围愈来愈大,整个镇子几乎要被夷为平地。赵启平不懂追究炸点密度或是投弹频率那一套,他只知道那天大概是下午开始,头顶上一直在簌簌的掉下砖灰来,对手术产生了不小的影响。至于炮弹声,他早已听得麻木,充耳不闻。

    又过了一会儿或者是很久,杜见锋冲进来就让他赶紧把手上这个伤员处理好,一边又吩咐几个一起进来的兵和那个卫生员把边上其他伤员往医院楼外面转移。赵启平没答话,只是手下迅速地整理了伤口的缝线。然后收拾手术用具,摘下橡皮手套,依然手指稳定,有条不紊。杜见锋不敢动他的东西,只站在他旁边,好像不把亲自把他带出去,他就要不认路似的。

    赵启平觉得莫名地好笑。他一合上药箱,杜见锋就自然而然地接过去。两人到了室外,赵启平才发现原来已经入夜了。他一时算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抬头关心一下手术室外面的情况了——医院外面的小院子里面已经搭起了工事,目力能及的地方基本都是废墟,他用力看了看自己刚呆在里面的医院小楼,发现侧面的墙上已经裂了好大一个口子。杜见锋看到赵启平正看着那个裂口,于是说:“我只怕这医院楼撑不过明天那一阵轰炸,趁晚上的功夫把你们先转移出来,看明天这楼塌不塌吧。”赵启平点头应了一句,把杜见锋提在手上的药箱拿过来,搁在旁边一个枪垛上打开来检查。杜见锋以为他还要去跟着伤员,连忙跟他道:“天亮还有一会儿,你歇一歇再说。我得让他们挑个合适的地方,搭个棚、扯个帘,没那么快。”

    赵启平看了一圈,就着他搁药箱的枪垛坐了下来,杜见锋也顺势坐在他边上,把药箱拿下来放在两人中间。他看着赵启平把自己靠在枪垛上,出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于是他放心大胆地打量着赵启平。战场的晚上不敢有灯光,黑乎乎的,幸好月亮很大,还差一点就圆了。杜见锋借着月亮那一点光看着赵启平。赵启平就是很好看,连续的工作让他在他的白皙挺拔里面藏进一点苍白疲惫,他闭着眼睛,显得很安静,很想让人就一直这么看下去。

    然而毫无预兆地,赵启平睁开眼睛——眼睛里一点睡意也无。他看到杜见锋正盯着他,就眨了眨眼睛道:“睡不着。”

    杜见锋从善如流:“我们聊聊?”说罢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皱皱巴巴的烟,递给赵启平一支。赵启平接过那根烟,把它放在自己白大褂的胸袋里。杜见锋惊叹:“赵医生,很懂行啊。”**

    然后赵启平给他来了句更内行的:“看这个情况,这个医院是最后一片高地了吧?这算是打了多久了?时间拖够了?”

    杜见锋给他打哈哈:“老子还在他.妈等援军呢……”

    赵启平别过头去没有答话。于是他们就聊不下去了。沉默了一会儿,杜见锋建议道:“我看你还是睡一会儿,明天不会好过。这手术台一搭到室外,你干起来更费心力。我还指着你能帮我们多撑几天呢。”赵启平动了一下身子,在枪垛子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再次酝酿睡意。

 

    不幸的是赵启平没有睡着,天刚亮他就又把眼睛睁开。杜见锋在他旁边坐了一晚上,算是眯了一会儿,见他站起来就把他带到他们新给“搭个棚扯个帘”的“手术室”去。今天一早给他们报晓的是一波炮击,再带上昨天晚上的收尾,赵启平睁开眼睛就有的他忙,操上手术刀就放不下来。到中午的时候,他稍微缓了一会儿,抽了昨天杜见锋给他的那支烟。那烟的味道像是很特别,似乎因为在那人衣袋里放久了的缘故。赵启平一抬头就能看到火光。他心里有一瞬间划过了什么念头,但他抓不住,也没时间多想什么。

    到了下午,情况更糟糕。炮弹爆炸扬起的尘埃惹了他一身一身的灰。但他依然是镇定的,从手指,到眉眼。手下过了一个又一个的伤员,然后他听到那个卫生员一声惊叫——一颗子弹擦着他们这个医疗棚的一根木头柱子飞了过去。赵启平瞥了一眼,一点表示也没有。

    其实他在心里想,他现在算是个合格的战地医生了吧?他那么冷静、那么镇定,他知道那个来自地狱的裂缝他堵不上,他已经不介意一起掉下去了。

    身边擦过的子弹越来越密集,炮弹的扬尘严重到他不得不抬手来挡一下。他已经可以看到杜见锋的身影了。他们就在他昨天闭着眼睛靠着的枪垛上架着枪,试图守住这个镇子的最后一片高地。

    赵启平手上现在在处理的这个伤员的情况很麻烦。伤口已经感染,揭开纱布就能看到白色的肉芽,淡黄的脓水流得到处都是。赵启平想着药箱里最后一支盘尼西林,决定给这个伤员先做增生和坏死组织切除。他手上这副手套已经用过一面,手指触到的都是滑腻的血水。没有麻药了,他尽量快速地做着切除手术。

    赵启平突然感到脚下的地面一震,随即耳边同时响起了爆炸声和杜见锋的声音:“卧槽赵启平!”(哈哈哈我是来搞笑的你们按字面理解吧……)

    杜见锋把他往边上一个小土包后边一扑,沙子随之簌簌地落到两人身上。赵启平觉得耳朵里嗡嗡地响,估计杜见锋比他还难受。他推了杜见锋一把,两个人从地上爬起来,杜见锋咳嗽了两声,啐出一口血沫。

    “觉得胸口疼么?或者哪里特别疼?耳鸣?有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赵启平问他。杜见锋一句也不答,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就问他有没有伤到。赵启平微微垂了一下眼睛,迅速答道:“我没事。”杜见锋就点点头,开口跟他道:“老子皮厚,你不用……”他想说“担心”,终于把这个词咽了下去,改口道,“你不用问这么多,都没事。”

 

    赵启平动了动左手,很疼,幸好是左手。

    刚才杜见锋扑开他的时候他手上还拿着手术刀,生生在左手背上划了一个纵贯手背的口子,手术刀很锋利,那口子几乎见骨。

    还报废了他一只橡皮手套。真可惜。

 

    拉锯来来去去,医院高地顽强不失,只是他们这帮人一天比一天少。赵启平又不怎么忙了。三天之后在第三个重新搭起来的手术室里,终于等到了杜旅座大驾光临的一天。杜见锋伤了左肩,是一支大口径的改良步枪,子弹嵌的位置很危险

    赵启平知道自己已经起了高烧,情况很不妙,他现在看止血钳都觉得是三个头的。但他的手依然稳定,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现在已经连橡皮手套都没有了。他只戴着左手一只,右手就这么直接拿着手术刀。杜见锋偏着头看他曲起来的、圆润而青白的指节,想象着那双手执笔的样子、持筷的样子、提灯的样子,只觉得万般美好,不知何时有幸得见。赵启平哪知道他正想些什么,把伤口缝上了,直起身来从药箱里拿出一支注射器和一个小玻璃瓶。他用左手拿着那个玻璃瓶,右手去开,左手一直抖,开了半天都没有反应。他有些焦躁,一低头,用牙把那瓶盖掀开了。随即抽了一管子,一言不发就往杜见锋身上打。

    杜见锋明知故问:“赵医生,这给我打的是啥?”

    赵启平开口,声音显得又低又哑:“盘尼西林。”

    杜见锋一把抓住赵启平的手:“最后一支?”

    那活塞已经推进去了一半,被他这一碰,针眼有些肿了。赵启平抿着嘴不说话,把针拔了出来,换了个地方又扎进去,把活塞推到了底。他把针再次拔出来的时候,脚下莫名其妙地一软。杜见锋伸手带了他一下,他就一把跌在杜见锋身上。

    杜见锋伸手摸了他的右手,确实冰冷;又摸他的额头,滚烫。他看着赵启平左手上突兀的白色橡皮手套,一把把手套扯了下来——连皮带肉地,赵启平抽了口凉气。

    那伤口盘踞在赵启平手上更显得触目惊心。被橡皮手套闷着,皮肉边缘都有些发白。难为他这几天还要做手术,可真是称得上医术高超,医德高尚。

    杜见锋道:“你那最后一支盘尼西林,就他妈该给你自己打了。老子横竖活不了,浪费。军医被俘享受优待的。你是德国籍的吧?受那个什么什么瓦片条约(日内瓦公约)的保护的。”

    赵启平不说话,从杜见锋身上挣起来,从药箱里翻出一瓶只剩一个瓶底的碘酒,拔下塞子就往左手伤口上浇。杜见锋看着都觉得疼,赵启平脸色刷白,手上更是不住地颤抖。杜见锋嘲道:“死要脸活受罪。”

    赵启平抬起头来,很安静很安静地看了他一眼。赵启平道:“你不是跟我一样?早让你退守重庆,你怎么不去?打仗的事我不是一点也不懂,我知道我是来这送死的。我还知道我们现在算是弹尽粮绝,端枪的没一个不带伤的。——还有半个小时天亮,不论是地面冲锋还是空中打击,我们一波都抗不过。”

    杜见锋扯着嘴笑笑:“赵医生,很懂行啊。”

    赵启平说:“我不会用步枪,能不能奢侈一点,给我一颗手榴弹?”

    杜见锋这回是真心诚意地笑了。等他笑够了,他还真从腰里摸了一颗手榴弹出来。他对赵启平道:“哟,你这好大一颗光荣弹。”赵启平研究了一会儿那颗手榴弹的拉环,轻声道:“这个制式我会用。”

    这时候他们身后传来一声枪响。

    杜见锋看到赵启平一下子闭上了眼睛,似乎是颤抖了一下。他轻声说:“来了。”

    “打算好怎么跟我同年同月同日死了么?”杜见锋问他。

    赵启平往棚子外面走去,背影依然挺拔修长。走出去两步,他突然回头道:“谁稀罕这个,我不想做战俘罢了。”

    杜见锋道:“那赵医生,我们多拉几个小鬼子下去垫背啊。”

    赵启平没理他,连头也没回一个。

 

———————————————————————————————【end】

注:*这个梗是看一个讲抗战的纪录片看到的,一个老军医说当时军队里物资紧缺,所以手套就这样用。这也是个伏笔吧,因为这样的话赵启平伤口感染会比较顺理成章。另外虐手什么的,其实这文的灵感是“这是百年修得的王凯的手”。

    **晚上抽烟的火光会暴露目标。

【所以这个脑洞是去年的……那时候还不认识他们两个,只觉得要写一个军医和军官的故事_(:зゝ∠)_都是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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